魂斷威尼斯》(Death in Venice)

導演:盧奇諾維斯康提

演員:德克寶佳得、馬克伯恩斯、諾拉麗奇

劇情簡介:

一位作曲家在經歷一段藝術上創作的瓶頸壓力期之後,決定去威尼斯一間海邊別館渡假。他在那兒遇上了一位隨家人一起來渡假的美少年,由於這名少年本身具有長久以來一直在尋找的特殊氣質,因此很快便發現自己已迷戀上。然而一場可怕的瘟疫傳染大流行從此摧毀了他們所有的理想與美好。中年人愛上每少年的經典之作,片中美少年更是一絕,不可不看。



 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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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佑生專欄..



地中海情欲

同性愛的心靈原鄉



—地中海情欲



1.



地中海,是古代希臘、羅馬的地域,民間仍留傳當時對同性愛包容的古風,加上這兒氣候暖和,以及充滿異國情趣的年輕男色,從十八世紀中葉到本世紀中葉,跨越二百年期間,因而一直是同性戀文學寫作、藝術創作的中心主題。許多人不辭千里到此一遊,甚至長住下來,在這座南歐的人間天堂,找尋同性愛欲的靈感,地中海一律沒有讓他們敗興而返。







有「現代考古學之父」美譽的德國學者溫凱爾曼﹙Johann J. Winckelmann



﹚,在十八世紀時,列舉了四十位同志作家的生活和作品,從浪漫派詩人拜倫以降,到王爾德、艾許伍德、佛斯特等人,一一檢證他們和地中海地緣糾葛的關連。在全球同性戀者﹙特別是西方﹚心目中佔有極重要地位的「地中海情欲」,因而得以驗明正身。







地中海一帶的男性,具有橄欖似的棕色肌膚、深沉的眼瞳和頭髮,有的也許還加上陽剛,毛髮茂密,確實歷來是許多同性戀者在看待男性之美時的理想原型。在多種媒體上,北歐男子追尋南歐男孩的印象,可說一再重複,湯瑪斯‧曼的《魂斷威尼斯》是最顯著的例子,書中的主角為一位中年﹙五十五歲﹚男子德國作家阿契巴德,他始終在找尋一位「英雄的新型」,總算給他在威尼斯的海邊覓獲一位溫柔年輕的神——一位叫做達秋的貴族青年。







在這部膾炙人口的小說裏,阿契巴德代表北方值得尊崇的智識與成就,達秋﹙儘管他被安排是一頭金髮的波蘭裔﹚代表南方令人怦然心動的靈敏與感性,阿契巴德認為,達秋的面貌讓他想起了希臘雕像的完美。曾根據這本原著拍攝成同名電影的導演維斯康堤指出,達秋的角色,象徵著「在阿契巴德生命中猶如磁極的一道吸力,代表一股真正的生命力量,與阿契巴德原先那種堅硬、知識系統完全相反。」







這種南方的、自然的、感覺的特質,正是地中海型男子的魅力所在。而以上的情節不唯小說、電影使然,在現實生活中,湯瑪斯‧曼於一九一一年在威尼斯附近的里度海灘,就真的邂逅了一名俊美的青年,「臉龐融和了美麗與傻氣,看起來簡直就像古典的神像輪廓」﹙這段親身遭遇,因此啟發了他日後寫出遭遇雷同的《魂斷威尼斯》﹚。







維斯康堤年輕時,出身米蘭世家,漂亮又多金,常有女性展開瘋狂追求。但他「心有旁騖」,其中深深著迷的是一位身材健美的攝影師,義大利裔青年。



原來,從文學、電影到現實生活,兩人不折不扣也是地中海情欲的耽溺者。







2.



地中海情欲,最早期的耽溺者應推詩人拜倫﹙Lord Byron , 1788-1824﹚,從



他之後,英國紳士景從成風。根據福薛爾﹙Paul Fussell﹚《出國﹕大戰期間英國



文學中的旅行主題》﹙Aboard : British Literary Traveling between the Wars﹚指



出﹕







「若把現代英國對地中海沿岸悠然嚮往的歷史,整個描繪出來的話,實際上 ,即是在觀覽一部現代的英國文學。地中海,是『南方』這個概念的範本, 而一提及南方,英國很難有人的脈搏不因此加快。」







這種情形,對英國境內的同性戀者來說,尤其如此。因為當時,同性戀行為在英國仍遭受強大迫害﹙一八六O年之前,依據英國法律,同性戀可審判為死刑﹚



。許多英國同性戀者因而被迫自我放逐,或潛逃出境,四季暖和的地中海沿岸,無疑成為最佳的選擇。曾因同性戀顧慮而遷居瑞士,並多次赴地中海一帶遊歷的拜倫,就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位。







嚴格地說,拜倫應算是雙性戀者,他在男、女兩個世界裏悠遊自得,一方面和英國以及歐陸的諸多女性纏綿,甚至包括與他同父異母的妹妹傳出一段情,花名在外。另一方面,他早在劍橋時期,就對幾位校園裏的同性伙伴垂青,並且在詩文裏,將心目中戀慕的人兒,從「他」換成女性代名詞的「她」,大大抒發情意。







如同當年的知識份子,拜倫能閱覽希臘文、拉丁文,精通古典文學,他對古代希臘風情悠悠神往。所以,當他前往希臘渡假時,特地到傳說中天神宙斯攫擄美少年加尼美德的愛達山一遊,還下了評語﹕「噢,現在的牧羊童,都不怎麼像當年的加尼美德了。」







話雖如此,但拜倫仍然很快發現了年輕俊美的同伴。一八O九年,他初遇了



一位坐在馬背上,穿著希臘服飾,美妙的捲髮垂綁在結實背後的年輕男子。從此兩人經常一塊旅行,拜倫的迷戀逐漸深不可拔,「我發現一生中,從來沒有感到這麼辛苦在試著討好另一個人」。







但由於這位男孩的反覆無常,拜倫飽受折磨,感情遂告破滅。後來他在雅典一所修道院,遇見了十五歲的男孩尼哥洛,才得以展開了一段為時較長的同性情誼關係。尼哥洛具有希臘和義大利血統,他和拜倫連袂四處遊歷,教他講義大利話,兩人的情份建立在肉體和心靈的雙層基礎上。







一八二三年,拜倫重返希臘,他對這塊地域的吸引力,包括對文化的孺慕、對青春男孩的動心,使他燃起了政治熱情,全力投身這個國家的獨立運動。此時,他結識了一位叫做路卡斯的少年,詩人因此把對少年的愛鑲崁進一首題名為「今天我邁入三十六歲」,運用了加尼美德的譬喻典故抒情一番。







拜倫先後與數名地中海沿岸男孩建立情誼,確實灌注了他寫詩的靈感,因此成為英國文學裏的一份特殊之愛的象徵符號,啟蒙了以後像他一樣的男性同胞,萌生赴海外找尋同性愛欲的念頭。







3.



繼拜倫之後,英國的「頭號同志」王爾德,也與地中海情欲迸出了熱烈火花。



王爾德也是一名古典文學家,且擅於翻譯希臘詩,早在當學生時,就對義大利的文化相當熟稔。大學時代,他還趁假期第一次出遊拜訪義大利、希臘。從此,「回到地中海」,對王爾德而言,猶如回返古典的文藝﹙或者更精準地說,也涵蓋了情欲﹚世界,後來他寫出許多的詩,均以義大利文、希臘文題寫名稱,以資誌念。







暗示地中海的旨趣,出現在王爾德最為人津津樂道的作品《格雷的畫像》。英俊的青年格雷被心儀他的畫家繪成畫像,全書充滿了自戀、誘惑情境、十足露骨的同性欲望,角色的安排,囊括了希臘和羅馬時代的重要同性戀人物,如﹕羅馬帝王哈德里安﹙Hadrian﹚和他的青年愛人安提紐﹙Antinous﹚、柏拉圖、加尼美德



、傳奇英雄阿奇里斯﹙Achilles﹚、羅馬皇帝杜米遜﹙Domitian﹚和喀利古拉﹙



Caligula﹚,甚至連主人翁格雷都是羅馬神話裏赫赫有名的納西瑟斯之化身,美麗絕倫,卻沒有什麼大腦,而且只和自己戀愛。不過,對書中那位畫家來說,他認為格雷賦予了「希臘完美靈魂」的具體外形,承認把他畫成阿宕尼斯、安提紐、納西瑟斯等綜合體。







王爾德因與貴族青年道格拉斯﹙Alfred Douglas﹚的同性戀行為,而被審判



入獄,從事苦役。出獄後,他一度前往義大利居住,向他心中的那幅「格雷的畫像」靠近。







4.



寫出《墨利斯的情人》﹙Maurice﹚的佛斯特﹙E. M. Foster, 1879-1970﹚,同



樣地,把義大利當作他文化上、性愛上的雙重泊靠站。希臘則被他稱之為「我私人的感情根據地」,這份耽溺,其實在佛斯特的年輕時代已見端倪。當時,他經常前往大英博物館欣賞希臘雕像,並由於屢被它們輕易撩起了內在的同性情欲,而苦惱不堪。







一九一O年,在倫敦圖書館內,佛斯特看到一本書,裏面的一幅畫讓他大受



震動。畫中有兩位英俊的男孩﹙希臘神話的人物﹚,互相環臂而擁。他後來旅行義大利,整個人遭她的美麗、自由擄獲了,他發現在這兒,凡是在英國被禁止的事,好像都解禁了。在一份草稿上,佛斯特寫道﹕







「如果你人在倫敦,當望出窗外,你會聽見所有的人都在對彼此說『不』、『不』﹙naow﹚﹔可是在這裏,你只會聽到人們說『對啊』、『好啊』﹙si﹚╴



正是這個美好國度說『是』的方法。」







佛斯特對義大利果真情有獨鍾,使他後來在劍橋和倫敦各大學演講,都以義大利的歷史、文化、藝術為題。他甚且將兩部小說、數篇短篇故事的場景設置於義大利,包括他生平的第一部小說《天使害怕行經之地》﹙Where Angels Fear to Tread﹚。







一九一三年寫就的《墨利斯的情人》,更是具體而微解釋了作家心中的「地中海情結」。主角墨利斯經由閱讀源自希臘的古典作品,去釋放他對同性的禁忌之愛,後來在劍橋讀書時,遇見了同班同學克萊,對方也嗜讀古典文物,特別是柏拉圖作品,他無法忘懷第一次讀到柏氏《菲德拉斯》﹙Phaedrus﹚的悸動。







他們兩人因相知陷入了情網,並於就讀劍橋的最後一年裏,一塊到義大利旅行,可是當要轉往希臘之前,墨利斯卻因把這個國家聯想到病態和死亡,忍心拒絕陪同,克萊只好獨自渡海,奔赴他夢想已久的希臘﹙墨利斯回憶說,無論克萊有什麼計劃、打網球或閑聊時,希臘總會闖入他們的談話間,所以久而久之,墨利斯簡直一聽見希臘兩字,就引起近乎憎恨的反感﹚。







克萊隻身到希臘,在這個人類同性愛的發源地,他卻體驗出自己「愛男人,也能夠愛女人」,並在山頂將墨利斯的來信撕碎了,發現不再愛這個昔日同窗。







佛斯特藉著克萊的經歷,寫出「希臘」這塊地理名詞、精神象徵,在人類情愛裏,具備何等重要的變化因素﹕







「克萊坐在戴奧尼斯﹙Dionysus﹚劇場裏。幾百年來,陽光仍然普照這片大地,但舞台蕭條淒清了,觀眾席上也空寂無人。他看到夕陽中的荒蕪平原一望無際地連接海洋。這裏居住著眾神,居首位的是雅典娜,如果他願意,可以想像她完好無缺的雕像,閃爍在夕陽餘暉之中。她雖然是未曾生育的處女,但了解所有的男人。他多年來一直想來謝謝她,因為她使他從困境中解脫出來。







但是他看到的只有垂死的光芒,和已死的土地。不信教的他,沒有禱告,曉得過去和現在一樣無意義,只過是懦夫的避難所。



他終於寫信給墨利斯了,他的信將飄洋過海抵達墨利斯的手中。『我沒有辦法不恢復正常』,信上這麼寫著。」







克萊歷經一趟希臘之行後,「回心轉意」恢復為異性戀者,擺脫了希臘的威脅與影響,就像對象徵同性愛欲的希臘,挨了一針,從此就免疫了﹔但同性戀者墨利斯,反而因為不敢正面迎接,仍維持遠遠躲著她的距離,所以內心始終與同性情欲膠著奮戰。







返回英國的克萊,拒絕與墨利斯重續舊緣。墨利斯再三向精神科醫生求援,宣告失敗,醫生診斷他為「天生同性戀傾向」,並說「我恐怕唯一能給你忠告是,搬去住在某些實施『拿破崙法典』﹙法國拿破崙執政時期創立的法條,對同性戀行為有明顯的寬容﹚的國家,例如說像法國或者義大利這些不把同性戀視為罪犯的地區。」







在這部著名的小說中,地中海的影子不時浮現,甚至成為救贖的可能,至少是同性戀人口逃離異性戀世界的烏托邦。







從拜倫到佛斯特,地中海一帶如義大利﹙拜倫的例子則是希臘﹚深深吸引著英國作家,經過一道身心的轉換,成為他們的文學作品,扮演靈感來源的地中海,也因此被世人理解是同性戀者真正的精神故鄉,在《墨利斯的情人》的醫生口中,以及在現實生活裏王爾德的放逐出路,地中海都是被擺在這個位置。它既是一個地理名詞,也是一個歷史名詞,但從某種意義來說,它更像一個西方同性愛欲的集體名詞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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